红叶说，人生嘛！要向前看。

四季说，我是向‘钱’看。

如今是前还是钱都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了，反正都是一个谐音。

天下将定，穆筠登基在即，除了布置和广下拜帖之外，还有一个非常不能让人忽略的人物。

关于瑞姝的处置，穆筠曾在早朝上提起过，所得出的结论不外乎两个意思。第一，流放他国，并永远不能在踏上昃国土地。第二，一斩了之，以绝后患。

无论选择那个决定，后果都有好有坏，以至于穆筠很纠结，便跑来问四季。

若把瑞姝流放，始终是个隐患，但同时也能得个宽宏大量的声誉。若杀了她，穆筠才刚刚登基不久，只怕会降低她的名声。

不过名声这东西就算一时降低也没有关系，反正日久见人心，穆筠到底能成一个怎样的皇帝，日后那些百姓自然会知晓。

故而，比起前者，四季更偏向于后面的答案。便说“我觉得杀了她比较好，瑞姝并不是一个昏君，她是一个有才能的人，如果被流放之后，她又卷土重来，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”

瑞姝皱紧眉头，忽的从椅子上站起，认真道“就按你说的做”。后转头朝身边宫中大侍官看去，说“传我令去，明日午时处死瑞姝，以告诫我父母和众多牺牲在她手上英灵的在天之灵”

伺候穆筠的大侍官是个四十六岁的女人，她在宫中呆了多年，早已清楚深宫之道。

此刻，突然听见这个命令，也不由吃惊抬头，问道“明日就斩吗？这是不是太匆忙了一些”

这也是四季心中的疑问。

穆筠挥挥手，无谓的说“反正早晚都要杀的，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。而且……突如其来的命令也能减少不少麻烦”

四季瞬间明白了穆筠的意思，看不出，穆小二也学会动脑筋了。想来当上女帝之后她的确有所成长。

瑞姝的人差不多都被她们清理了，但仅仅也是差不多，总会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。他们或许还在策划着要怎样才能把瑞姝从天牢救出，穆筠的命令虽然匆忙，但同时也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。

大侍官起身去准备笔墨，穆筠提笔拟旨，瑞姝被处决的消息便这么定下。

圣旨一出，震惊朝野，举国上下无一不在议论着这件事。传言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全国，甚至是昃国外。

穆筠亲自去天牢中传旨，四季跟着同行。这是她第二次来天牢见瑞姝，比起上一次来时的憔悴，此刻的瑞姝似乎要精神多，只是双目依旧空洞，那双眼睛中，没有映出任何人的面容。

四季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，记起来了红叶的她，在看见这个昔日情敌时，竟产生了同情。

同情之外，又是羡慕，瑞姝能忘了红叶，于她而言也是解脱。这样的话，她下手也不会愧疚了。

大侍官原封不动的把圣旨重复念了一遍。念完后，瑞姝看着穆筠呵呵直笑，笑容阴森灰暗，回荡在冰冷天牢中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
她说“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，结果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久一些。如果我是你，在大权得势的第一天，就会最大的敌人杀了”

穆筠亦是扬起微笑蹲在牢门外，一派轻松的说“只可惜我不是你，也不希望有人把我和你相提并论，我让你多活了一些时日，你应该要感谢我才是”

瑞姝眸子微沉，讽刺道“妇人之仁，总有一天，你会因此而吃到苦头的”

“就算这样，我也觉得比你好，至少我的心肠还未坏到连理智都失去。烨国百姓是你下令杀的，沈容也是你自己拉在身前的，怎么样？亲手把自己逼上绝路的感觉”

穆筠变得有些咄咄逼人，面对瑞姝，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态度已经很友善了。至少忍住了想往她的心口狠狠捅一刀的冲动。

“天作孽犹可恕，自作孽不可活。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，又何需我来说明“

话落，穆筠愤恨转身离去。大侍官和绿儿匆忙跟上，徒留四季和瑞姝隔着牢栏大眼瞪小眼，仿佛较上劲了般，谁也不住开口。只是两双幽深的目光相互碰撞，刹那间火光四溅，意味不明。

最终还是瑞姝先受不了这奇怪的气氛，率先开了口，讽刺一笑“怎么？你也要来挖苦一番吗？”

四季轻轻摇了摇头，轻声开口道“只是突然觉得你很可怜，所以不由多看了两眼罢了”

“你是在笑话我此刻成了你们的阶下囚？”

听着瑞姝的话，四季又再次摇了摇头。

之所以同情她，完全是因为红叶。瑞姝对红叶的感情她懂，正因为懂，所以才感同身受，大概是因为她们都喜欢着一个人的原因。四季才忽视了敌对间的关系而产生同情这种奇怪的感情。

换位思考，如果叫她一辈子忘了红叶，那或许比死还难受。

四季转身想走，临走时又被瑞姝叫住。

她说“你不要同情我，这是对我的侮辱”

四季的脚步一顿，慢慢转过头，认真的说“是吗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，那还真是抱歉了，我不会在说了。不过你能认清道理我很高兴”

瑞姝疑惑的看向她，四季扭过头来暧昧一笑，提脚离开，只余空荡的回声响在耳边。

“既然你深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，那无聊的嫉妒心，也可以丢弃了”

身后，瑞姝怨恨的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，死死的咬住下嘴唇，袖中双手紧紧握成拳头，咬牙切齿道“你们会后悔的”

四季说得没错，事到如今……瑞姝还在嫉妒穆筠，按照她的探子回报，这几个月来，穆筠几乎收拢的所有大臣的心，让他们甘愿俯首称臣。

其中原因和她身边的一群人的努力自然分不开关系，但最主要的还是她正统皇族血脉的关系。仅仅是因为她身上流着最纯正的血液，就理所应当的接受所有的人的宠爱，实在让人恶心。

不在瑞姝眼中，穆筠并无才能，只是一个依附在身边朋友身上的寄生虫而已，又什么资格得到她得不到的东西。

穆筠突如其来的圣旨让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提前，本来还想趁着登基大典之际带着亲信离开昃国。

但现在看来，恐怕还等不及亲信救她，自己就要先被处斩了。

计划提前到今夜，虽说准备或许还不够万全，但应付逃跑也绰绰有余。

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。只要保住这条命，有得是卷土重来的机会。

瑞姝虽理智的想，但心中始终有些不痛快，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嗓子口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苦感。

瑞姝闭上眼睛，回忆着刚才和穆筠交谈时的事，没有人知道，宫中伺候女帝的大侍官是她的人。瑞姝在很早之前或多或少的就已经察觉到。不久后，会迎来一场大战。

为了在她成为阶下囚时，能有人有足够的能力救她，瑞姝便布下了大侍官这步暗棋。

刚刚曾看见大侍官不经意间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，瑞姝清楚，那是他们即将动手的信号。

今夜，才没有安静多久的昃国，只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。

事实正如瑞姝所说，她的确以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了四季和穆筠，让她们当时痛苦万分，甚至抱憾终身，追悔莫及。

尽管最后瑞姝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，但这个下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。

大到一向坚强的四季一度崩溃。

……

很久很久以后，四季闲下来时，曾经想过，在一系列事情中，那个人大概是最无辜的。他和瑞姝无冤无仇，和昃国亦然。没有野心，也不想要什么利益，仅仅是是因为她的请求而选择伸手帮助。

而最后，还是她害了他。

所有的悲剧都在不经意间发生，让人防不胜防。

曾经的誓言始终没有机会机会兑现，在天意面前，人的能力显得这么渺小。

他曾经承诺，不会在她之前死去，却还是食言了。

他和红叶一样，去到了一个四季到达不了的地方，却任性的留下了不准她轻生的警告。

独留她一人在这世上！，寂寞又痛苦的活着。

在记忆中，那一晚的月色不怎么好，月黑风高夜，东南风阵阵吹。

四季才刚刚忙完准备入睡，就听门外有人慌张通报，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，脸色惨白，一片惊慌“大人，不好了，不好了”

四季穿起才刚刚脱下的衣服，皱眉询问“怎么了？”

侍卫着急道“有人行刺陛下，是……”

片刻后！

当四季带着人跑到穆筠寝宫时，寝宫外早已布满皇宫侍卫和黑衣刺客的尸体，地上血迹宛如一滩摊积水，踩在脚上粘稠的异样感从脚底升至胸口，让人不由一阵头皮发麻。

四季顾不得在去看满地尸体，直径越过，跑至宫中。才到大门口，一众人却猛地停住脚步，愣愣的将目光放到院中心。

庭院中，昔日美景早已被践踏，瑞姝挟持着穆筠站在中心，望着着急跑来的她，突然笑了起来“你终于来了”

四季转头看向穆筠身边抱着小恒筠的大侍官，眸子加深一分，沉沉的道“费尽心思从天牢里逃了出来，你不逃跑吗？”

瑞姝阴森的笑了笑，锋利的刀刃紧贴穆筠的脖子，她身后一群黑衣人围成一个圆，将她保护在里面。

说“我本来是准备逃的，不过一想之后的日子都得像老鼠般东躲西藏，我突然又不想逃了。我也有我的骄傲，与其让你们逼得连立脚之地都没有，还不如拉个垫背的，和我一起死。‘昃国女帝’来做我瑞姝的垫背，我也算死得值了”

瑞姝是真的想求死，她的骄傲，她的尊严……都不允许她苟延残喘的活下去。但这条命就这么死了也不值得，所以她才在临走之际来暗杀穆筠。
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等你来才杀她吗？”

刀刃划破皮肤，猩红的鲜血从穆筠脖子上流下，穆筠眉头一皱，并未因疼痛而哼一声，而是向四季递眼色，示意她先救恒筠。

四季没有理会穆筠，只是眸子的颜色沉了又沉，沉寂到里面正在酝酿一阵惊天怒火，她说“你别动她们两个，我放你离开，并且承诺不会追杀你”

话落，瑞姝突然哈哈笑了起来，笑声响彻寂静的夜，竟透出兔死狗烹的萧条感。“四季啊！四季，你还是不懂，事到如今……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能从你手中活着出去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你我之间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仇恨，但我却非常的憎恶你，比恨穆筠还要恨。这到底是为什么呢？

我虽然不知道原因，但我就是恨你，反感你！所以就算我死了，你也不要想好过。

你们之间不是朋友吗？。不是没有血缘关系，却比亲姐妹更亲的姐妹。眼睁睁的看着重要的朋友死在自己的眼前，是什么感觉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