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一早，他被学校的事情缠住脱不开身，一赶再赶，终于在下班前赶到PPL。

在来之前李则停有六成的把握，在见到同样有些疲惫的林见森，他以为原本的六成该变作九成，甚至天真地以为一切或许会与想象中同样发展。

李则停料想过很多种可能，最好的可能，最坏的可能，从未料想到林见森的回答。

林见森把自己放在极下位，用身体来换取关心与同情。李则停想不明白，用关心当筹码和交易有什么区别林见森究竟在贬低谁？究竟是他的廉价，还是李则停的廉价。

气上心头，难听的话如鲠在喉，说出来就再没有任何可能了。李则停欲言又止，难听的话被咽回去，离开前只说先冷静冷静。

李则停很久没去过酒吧了，把谢逸叫出来喝酒的时候，对面沉默了片刻，马不停蹄地从家里赶过来。

谢逸到的时候，李则停一个人坐在吧台，酒吧灯光昏暗，直到走到人跟前，才看清他的神色。谢逸上一次见李则停这样还是他在攻读PhD的时候，没来得及多想，李则停已经看过来，眯着眼同他打招呼。

谢逸坐下来，李则停面无表情把调酒师送的那杯Manhattan推过去：“送你了。”

谢逸喝了一口，问：“你和Colin吵架了？”

李则停看了他一眼，不意外，他把人叫出来总不是为了一个人喝闷酒。

“他？回美国了。”李则停轻飘飘说。

谢逸眉心一跳，问：“多久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酒杯在他手里转，时不时抬起来喝一口，烈酒仿佛白水下肚，无知无觉。

李则停今早到PPL，一上午未见到人，他以为林见森还在躲自己，甚至为了躲自己连PPL都能不来，询问的消息石沉大海，直到中午见到Mia他才知道林见森请了假回纽约。

那一晚人迟迟未归，李则停出去找人，碰巧听闻林见森那句“想回家”，成了回旋镖砸在他身上。

李则停鲜少有想要得不到的，可他总是在失去，从幸福到分崩离析的家庭，相依为命却病重去世的奶奶，以为有了新家又被抛弃。多年过去，又在接近所谓的幸福时，现实又给了他狠狠一击。

就算他能如愿以偿又能怎样呢？林见森有自己的家人，有苦苦等待的朋友，他能留住林见森一年、三年，那五年、十年呢？他能留住一辈子吗？

比起得不到的折磨，失去的痛苦远远更胜一筹。

可李则停还没得到，就已经尝到了失去的滋味。

冰凉的烈酒流淌进胃里，麻木不了凌乱如麻的思绪，焦虑、钝痛、呼吸困难，李则停垂着头，一只手撑在吧台上，此刻的吵闹也成了负担。

“李则停，你是不是老毛病犯了？”谢逸看出他的状态极差，连忙阻止：“你别喝了，Colin只是请假，他还会回来你明白么？到时候你们可以再解决问题。”

“我后悔了。”李则停忽然道，他说：“我不应该走的，可能他就不会走了。”

谢逸认识李则停太久，后悔二字几乎不会在他口中出现，他好像习惯了一个人，将身边所有事掌控得井井有条，有时甚至让人觉得失了几分活人气。

直到今年初，林见森出现，李则停原本如程序一般按规则执行的生活出现了bug，再到后来越来越多的改变，很难说这些改变与林见森毫无关系。

“李则停，你太悲观了，你也应该相信Colin一些，你们之间大家有目共睹。”谢逸缓缓说着，回忆道：“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了矛盾，但是昨晚Colin来问过我你的喜好，事实上他比我更清楚。”

李则停沉默着未说话，半杯Martini喝下去，某个疯狂的念头愈发强烈。但他又是清醒的，他应该做，必须做，后悔二字不会再会有说出口的机会。

从酒吧到家再到机场，最晚一趟飞往纽约的航班是凌晨一点。在飞机起飞时李则停无比清楚地意识到，比起失去，此刻他更没办法接受的，是与林见森萍水相逢，之后再无瓜葛。

九小时的航班没有想象中煎熬，酒精作用下李则停撑不住睡过去，林见森出现在梦里，再醒来时临近降落，日出穿破云层驱散了黑暗，阳光透过窗户，洒在脸上，李则停见到了纽约清晨的第一缕阳光。他不记得梦的内容，大概是个美梦。

事实证明，李则停的决定是对的。在降落后，手机重新联网，新消息源源不断弹出来，他收到了林见森给他的答案。

除了庆幸外，更多的是心疼。如果再晚几分钟，他就能收到林见森的消息，就能在对方无助的时候有所安慰，而不是等他一整夜。

李则停的电话打过去，那边很快就接通了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，有些沙哑，李则停缓缓道：“Colin，你住在哪个酒店？”

第27章Strahlend

“你在哪个机场？我过来接你。”电话那头沉默片刻，林见森的声音传过来，像是刚睡醒时的低哑，又有些哽咽。

李则停听着，语气不自觉更轻柔，对那头说：“我很快就过来，你再等我一会儿，好吗？”

“李则停……”

“嗯？”李则停耐心地应着，“你再睡会儿，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？”

林见森在那头轻声道：“……好，那你注意安全。”

从肯尼迪机场打车到酒店不到半小时，李则停到大堂给林见森发信息，如果林见森睡着了，他就再等等。刚才的电话里，听起来林见森昨夜没睡好。

那头没回信息，李则停等了一会儿，起身正要去前台checkin，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步伐。

“李则停。”

熟悉的声音略带急促的喘息，李则停转头看，林见森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几步外，换上了常服，白皙的脸蛋上眼睛鼻子带着浅浅绯红。

两人对视一眼，一瞬间好像周遭空气凝固，连呼吸也跟着暂停。

李则停大步走过去，手掌落在林见森单薄却不瘦弱的肩上，轻轻一揽，将人拥入怀中。

无声的拥抱。

所有的不安与不悦在此刻烟消云散，像一场久别重逢，收紧手臂，恨不得与对方融为一体，隔着彼此的胸膛，感受到有力的心跳，因彼此在跳动。

“抱歉。”林见森低声说。

两人分开，李则停垂眸看着他，伸手抚摸过有些憔悴的面颊，缓缓道：“Colin，比起抱歉，我更希望你能和我说点别的。”

林见森抬眸看他，正纠结着该说什么，又被李则停打断：“我不着急现在，先把你要解决的事解决，再告诉我答案也不迟。我来纽约不只是为了让你说什么，我也是来陪你。”

在见李则停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