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顾拎着包回到办公室，付姝正巧没课，正和童小婷在那聊天。老顾放了包坐下，付姝见她愁眉不展的，问道：“顾老师，怎么了，班里那几个鬼又捣蛋啦？”

老顾道：“不是这个，嗳，这一届学生实在是太差了，从来没带过这么差的。班里一个尖子生都没有，差的又差得要死。那个谁，竹一辰，神经病，每科都给我只考个几分，都不懂拖了班级平均分多少......”

老顾说罢拿起桌上的总成绩表，续道，“啊，你看，语文6分，数学9分，英语14分，历史12分......真有毛病，总分加起来才59分，还没及格。开学那几天还给我说要考一中，真的是牙都会笑掉，这种成绩，连技校都上不去，还考一中......”

童小婷笑道：“哈哈，那孩子可鬼呢，看起来就挺皮，不过心思没放在学习上，也难怪了。”

付姝道：“你还别说，顾老师，你来看看。”说着便拿出九班语文小题得分表，把竹一辰的那一行指给她看。

老顾顺过去见选择题13题全都是0分，便道：“有什么奇怪，这家伙大概是考试睡觉去了吧。”

“没呢，我上午才问他，他都涂了呢，然后我又抽了他的答题卡看，确实是涂了。”

老顾瞪了瞪眼：“意思是——”

“是啊，哈哈，这小鬼真有蒙的天赋，13题选择题，每一题都完美避开正确答案。”

老顾扶了扶额：“真是服了他了，黄才发都比他强。嗨，班里学风太差了，哦，对了，上次你说的那个帮扶制度我想可以试一试，看下有没效果。”

“可以啊，我班也正想弄呢。”话音刚落，从门外进来一个的长相骏雅的少年，剑眉星目，脸庞虽稍显稚嫩，眉眼却透露出一股成熟的气质。那少年走上前，先是微一躬身，和老顾道了声好，老顾正在喝水，便点了点头，那少年随后走向付姝。

“付老师，您找我。”

付姝拣出几张答题卡：“哦，余灰，来啦，把答题卡抱过去，这叠是10班的，你帮忙拿过去给课代表发了吧。”那少年应了一声，接过答题卡便走了。

老顾抿了一口杯里的茶：“这孩子我还挺喜欢的，很有礼貌，成绩又好。”

付姝点点头，从拣出来的答题卡中抽出一张，道：“余灰的作文写的很好，字又很漂亮，我打算拿到我班去展示一下。来，顾老师，你看看。”说着便递给老顾。

“我知道。”老顾接过答题卡，稍微翻看了一下，见那字形古典大气，苍健有力，一笔一落工工整整，不见丝毫赶稿之迹，很难想象是在考场上写出来的，便赞许道：“嗯，是很不错。”

“不过细心之处还是不及女生，这次只考到个年级第二，多少是有点可惜了。”

成绩这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，没过几天班里同学就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，对竹一辰来讲更是如此，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记得考过几次试，自己考了几分。这下已到十月下旬，正是秋色萧萧、花香馥馥之时，竹一辰却哈的一声伸了个大懒腰，惬意的喝了一口旺仔，望向窗外阴灰灰的天空，心道：“真是太适合睡觉了这天气。”想罢便趴下头去。

突然“嘣”的一声响，一摞厚厚的作业本放到了他桌上，直接把竹一辰的脑袋给弹了起来。竹一辰脑瓜子被震得嗡嗡的，抬头便骂道：“他妈的，谁这么没素质......”却见一个面容可爱的少女正在那翻着作业簿。

竹一辰吓得跳到一旁：“啊啊啊啊啊啊，怎么是你？”

那少女正是叶塔，叶塔嫌弃地看了他一眼，抬起一叠练习册：“什么怎么是我，喏，你的优化设计，自己拿去。”竹一辰抽出自己的那本，随手一丢，便又坐到一旁睡了。叶塔抄起一本优化设计，往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，吼道：

“睡什么睡，快点起来补作业！”

“我操？你还管我做作业是吧？”

“啊那不然咧，谁叫我被分到跟你一组。”

“什么一组？”

“帮扶啊。”

“哈？”

叶塔道：“帮扶。”竹一辰凑近了些，道：“你说啥，大点声，我这只耳朵有点耳鸣。”

“帮扶！”

竹一辰被震得浑身发毛，吞吞吐吐道：“什......什么帮扶？”

“就是一个好生带一个差生学习，班主任上次说了，你没听到吗？”

“哦，这个啊，好吧。”竹一辰靠在墙上，双手抱胸：“叶塔，以后有啥不懂的尽管来问我，我一个一中预备生，是不会嘲笑你的。”

“蛤？麻烦你搞清楚，谁是被帮扶对象。”

竹一辰说：“当然是你啊，不然还是我？”

“你别不知好歹，快点，你还有42页优化没补完呢。”

“你管我。”

“我就管你，写不写？”

“就不写就不写，你个暴力女，想怎么样？”

叶塔身后燃起火焰，愠道：“别叫我暴力女。”

“我就叫我就叫，叶塔暴力女，暴力女叶塔，略略略......”

突然“咚”的一声巨响砸在了桌角的旺仔上，竹一辰伸长了脖子，看着那罐旺仔，眼睛瞪得溜圆，没想到叶塔竟一巴掌把易拉罐给拍变形了。

“这.......”竹一辰吓得冷汗直冒，卡卡顿顿地抬起头看向叶塔，叶塔眼神充满杀气。

“还叫吗？”

“没......不叫了。”

“不叫了就快写！”叶塔把优化设计丢给竹一辰，随后又拿出一叠，“数学做完了还有语文30页练习册，英语56页，历史34页，生物......我都给你折起来了，快点写吧。”竹一辰表面上附和，待叶塔转身走后便翻到后面的答案，准备狂抄。叶塔背着他道：“还有，别打抄答案的主意哦，我在搬来之前已经帮你把后面答案全撕了。”

“我他妈——”竹一辰正要爆粗，叶塔“嗯？”了一声，“你什么？”

“我、我谢谢你......”

叶塔满意的点点头。之后上课铃响了，叶塔回到座位，竹一辰把作业一丢，无精打采道：“什么嘛，不让抄答案还咋做嘛......”说着便打了个哈欠，趴下睡了。

“来，我们划一下最后一个问题，这也是这堂课的重中之重，三颗星的。”老顾说着在黑板上多描了几笔。

“如何理性看待网上交友，或者说，‘网络交往的利与弊’再或者说，‘如何看待网络是把双刃剑’。”

“45页，第三段，看到来，先是它的利，第一点，它开辟了人际交往的新通道，扩展了交往圈......”老顾讲完之后看向下排道：“这个问题很重要，回去一定要背，知道吗？期末考100%会考的。”

班里同学惊讶地看着老顾，老顾道：“干什么？不信吗，往年这都是必考的，你们这个年纪正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，不要这么一点点东西都背不下来。”随后顿了一顿，道：“我现场叫一个同学来背一下。”

班里同学心被捏了一把，忙低下头狂记，秋茜心道：“这点功夫哪记得下来啊。”老顾不给他们留时间，张口便道：

“余灰。”

第二组中间一个少年站起身，老顾道：“把书本合上，试着背一下，没关系，我会给你提示的。”

余灰随手合上了书，停顿了两三秒，随后看着老顾的眼睛，不紧不慢背道：

“网上交往具有虚拟、平等、自主的特点。互联网的利在于：网上交往开辟了人际交往的新通道，拓展了交往圈；网上交往，可以满足我们一些心理需要。”

老顾点点头：“嗯，很好，那有哪些弊呢？”

余灰眼睛一转：“互联网有时关闭了与他人沟通的心灵之门，还有，虚拟的交往难以触摸到生活的真实。”

老顾心道：“这孩子记忆力可以啊，背的确是一字不差，不过趁热打铁背下来也不足为奇，我再考考他看。”便问：“那课开头我们讲的‘关于友谊，有哪些观点需要澄清？’这个问题，还记得吗？”

余灰点点头，老顾道：“先别翻书，我给你几秒钟，把那个问题回顾一下。”

叶塔心道：“这哪还记得，老顾也是，至少让人家看一遍再背啊，太刁难人了。”她转头瞄了一眼余灰，见他正低着头，双眼默闭，忽然嘴角一扬，睁眼道：“好了。”

老顾道：“那就开始吧。”

余灰道：“一，友谊不是一成不变的；第二点是竞争，嗯......应该是竞争并不必然伤害友谊，关键是我们对待竞争的态度；第三点应该是原则......友谊不能没有原则。”余灰顿了一下，“最后是双重性......对，友谊能带来快乐也会带来困扰。”

“很好，非常不错。”老顾虽是板着脸，但话语中可以看出对余灰的赞赏之意。“好厉害......”叶塔心里钦佩不已，转头又偷瞄了余灰一眼，余灰眼睛里闪耀着自信的光芒，淡淡一笑便坐了下去，忽而目光与叶塔对视，叶塔忙扭过头去，面颊微微泛红，不知是怎么回事。余灰怔了一下，也没在意，便低下头继续做笔记了。

老顾语气稍有缓和，随后又道：“秋茜。”

秋茜忙站起身，老顾道：“你来背一下。”

“网上交往具有虚拟、平等、自主的特点。”秋茜之后顿了几秒，“网络交往的利在于......，嗯，开通了人际交往的新通道，拓展了交往圈，还有.......可以满足我们某些心理需要。”

“还有呢？”

“虚拟世界难以触摸到生活的真实，”之后沉默了一会，最后一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，老顾脸色稍沉，秋茜急的心里直冒汗，便偷偷踩了一脚同桌郭兆庆，郭兆庆低声道：“门，门，心灵之门......”

“对，对，互联网关闭了了与他人沟通的心灵之门！”

“嗯，坐下吧。”老顾略一点头，慢步走上讲台，道：“还是差了点，刚刚我在隔壁班叫了两个学生，也是一男一女，两个人都可以十分流利的给我背下来。”

叶塔心里想：“该不会是......”老顾道：“那个女生叫鹿之菻，你们也多少知道吧，就是这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名。一个十分清秀的女孩子，成绩又好，你们有空多去瞧瞧人家是怎么学习的，看看自己差在哪里。那个男生脑瓜子也很好用，你们有空也去多看看人家，跟别人交个朋友。”

“好，我最后抓一个来背一下。”老顾审视着下排，班里同学紧张不已，叶塔更是把头给低了下去，心里默念：“别别别，千万别抽到我啊......”

老顾看向叶塔方向，嘴巴微启了半个“叶”字，忽然话锋一转：“哦对了，我上次说的帮扶学习计划已经出来了，表我让班长贴在黑板旁边了，秋茜，贴了吗？”秋茜点点头。

老顾道：“可以，竹一辰啊黄才发你们几个，注意看自己的搭档是谁，不要整天醉醺醺的，要多听好同学的建议，人家也是好心帮你，不要......”忽而瞄到竹一辰又趴在那呼呼大睡，便嚷道：“竹一辰，听到没有？还给我在哪睡。”

旁边的黄才发正要推他起床，突然下课铃响了，老顾道：“好了好了，别叫他了，让他睡去吧，你们也下课休息一下吧。”说完便举着教材走了。

叶塔见老顾走后，一下窜到秋茜桌旁，吁着气道：“卧槽吓死我了秋茜，我还以为她要叫我起来背呢。”

秋茜道：“对啊哈哈哈哈哈哈，我看她嘴型好像在说‘叶塔’，我也以为她要叫你，没想到说的是帮扶。”

叶塔道：“哈哈哈哈还好还好，躲过一劫，不然叫我起来的话可就惨了，我可没你这么牛逼，一下子能背下来。”

“我也是强记的，还有我同桌提醒我。她刚讲完就叫人起来背，怎么可能嘛。”叶塔点点头，又道：“对了，你帮扶的对象是谁啊？”

“当然是我啦！”一个小麦肤色的女生突然从两人中间穿进，一手邀着秋茜，一手邀着叶塔，笑嘻嘻地道：“老顾把我和班长分到一组，真是太幸运啦！”这个女生名叫苏筱筱，和叶塔是小学同学，两人又是邻居，从小关系就十分不错。苏筱筱性格和叶塔一样，活泼开朗，虽是成绩不咋样，但和秋茜这些好学生都很玩得来。

叶塔道：“啊？筱筱，你怎么不和我一组？”

“我也想啊，可这是老顾分配的，不然你们一起教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
“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叶塔道：“你们真好，不像我，竟然分到和那个家伙一组......”

“谁啊？”

“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吗，竹一辰呐，上次拍叶塔屁股的那个啊。”

秋茜捂着嘴偷笑：“噢对对对。”叶塔脸上一红，忙打住她：“哎呀别说啦，你还提这个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，那天你在我座位旁聊天，他就“啪”的一下......”

忽然后头有人拍了她一下，叶塔转过身，原来是竹一辰，竹一辰手里拿着一本语文练习册，说道：“这本不是我的，你拿错了。”

叶塔接过一看，原来是苏筱筱的，便塞给她道：“筱筱，这是你的。”又扭头对竹一辰道：“那你先写别的吧，你的语文练习可能被别人拿走了，我待会去找找。”

“不用了，我的没丢，你只是把她的放到我这了，喏，我写完了，给你。”

叶塔翻翻，果真写完了，她满腹狐疑地看着竹一辰，问道：“你啥时候写的，你刚刚政治课不是在睡觉吗？”

“我快下课才睡的，不就三十几页嘛，小意思。”

叶塔道：“你有这么牛逼？”又随手翻了一翻，忽而就翻到了答案那页，顿时一笑：“好啊，你这本我没撕答案是吧，你手速够快啊。”

“你自己不撕怪谁，再说语文不抄答案怎么做嘛。”

叶塔想想自己语文作业除了选择题外也大都是抄答案的，便没太怪罪他，但还是道：“其他的不准抄了，要好好补，不然我可要扇你了。”竹一辰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跳，道：“再见。”便窜回位置去了。

秋茜笑道：“叶塔，这家伙还挺怕你的嘛。”

叶塔道：“可不嘛，可能是上次被我打怕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
苏筱筱道：“害，我每天都坚持抄答案，倒是没什么作业要补的，秋茜，你比叶塔轻松多了。”

“哈哈哈哈每天坚持抄答案，你还好意思说，竹一辰那家伙有你一半勤奋就好了。”

秋茜道：“叶塔，我看你也别太上心，随便搞搞就好了。”她转头看向竹一辰位置，悄声说道，“那家伙吊儿郎当的，之前还惹上学校混社会的，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......”

叶塔道：“不会啊，竹一辰，嗯.....除了二了一点，其他倒是还好，至少......他不会打女生。”

苏筱筱道：“你咋知道他不会打人，看他天天和老师顶嘴的样，哪天说不定就和老师干起来了呢。”

叶塔心里还是对竹一辰有几分信任的，便道：“应该不可能吧。”之后便响了上课铃，众人散了回去听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