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“弟子性子顽劣，脾气也差，若是冲撞了师尊……”
脚步声逐渐远去，监牢之内只余‘滴答’水声。
近几日细雨连绵，空气之中充盈着潮湿之意，潮得仿佛伸手一握就能握住一把水来，石壁之上更是附着了一层细密水珠，滋生不少地衣苔藓。
张裕林领着岳清则赶到时，正好看见饮酒归来的刘三醉醺醺地走进监牢。
“刘三！”
刘三一惊，酒意醒了大半，“怀、怀山长老！？”
张裕林火冒三丈：“你就是这么看守的？”
“长老怎么来了？！”刘三只觉喝下的酒全成了冷汗流出来了，“这、这这……”
“沈玉奚就在里面，老夫就不陪岳宗主进去了。”张裕林替岳清则指了一下方向。
“多谢怀山长老。”岳清则点点头，抬步走进监牢入口。
张裕林见岳清则走进监牢，看向刘三，面沉如水道：“你跟我来！”
……
越是深入监牢内部，岳清则的眉颦得越紧。
牢内光线昏暗，阴寒黏潮，呼吸间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味。
忽的，岳清则的脚步一顿，目光落在散落在地的饭菜，那饭菜陷在土里，被碾进泥泞里，一看便知是有人故意倾倒在此。
他的师弟，竟被如此苛待。
岳清则心中微沉。
终于，岳清则走到沈玉奚的身前。
沈玉奚的膝头趴着一只毛色纯黑的幼兽，正一个劲把脑袋往沈玉奚的手底下拱。
岳清则眸光微动，“清霖。”
沈玉奚原本正要屈指去将那幼兽弹开，闻言动作一滞，迟疑地抬起头：“……师兄？”
他脸色苍白，脸颊瘦削，虽然只隔了短短几日，却肉眼可见的清减了不少。
“是我，”岳清则的目光微黯了一瞬，道：“抱歉，我来迟了。”
“师兄不必自责，”沈玉奚摇摇头。
他慢慢站起身，走向岳清则，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心，轻声宽慰道：“这本就与师兄无关。”
“说来，清霖还未恭喜师兄进阶化神……”沈玉奚语气更加柔软地问道：“此次进阶可还顺利？师兄为何不多闭关几日，巩固修为？”
岳清则道：“我是来带你回宗的。”
“回宗？”沈玉奚微怔，他深知自身处境，如今他身上罪名林立，样样罪孽深重，尤其是魔修的身份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翻更改的。
现在的他对于玄天剑宗而言，只会是耻辱与麻烦。
哪怕岳清则是他的师兄，他也从未奢想过岳清则会来接他。
因为岳清则是他师兄，也是玄天剑宗的宗主……
可岳清则却来了。
“师兄……”沈玉奚仰脸看着他，眼中光华渐盛，如星辰熠熠生辉。
岳清则取出一件鹤氅披在他身上，“清霖，我带你回宗。”
黑暗之中，一双金色的兽瞳定定望着交谈中的二人。
玄黑灵兽蹲坐在石床上，一双兽瞳晦暗如夜，不似灵兽，倒像魔兽。
沈玉奚细白的手指将身上鹤氅整理齐整，末了怕冷似的把自己往鹤氅里缩了下，“多谢师兄。”
细长的尾巴烦躁地动了动，我替你暖手也不见你谢我。
见沈玉奚就这么要随岳清则离去，玄黑灵兽躁急起身，一个飞扑扑向沈玉奚，四肢并用地爬上沈玉奚的腿。
沈玉奚本就因修为被封而有所不便，多日滴米未进使得他愈发虚弱，被腿上的重量坠得一个趔趄。
岳清则认出这就是先前挤上沈玉奚膝头的灵兽幼崽，眉心一动，拎着小兽的后颈皮，将小兽从沈玉奚身上提起。
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灵兽仔细探查了一番，问沈玉奚：“这是？”
“我也不知，大概是仙盟那位长老的灵兽幼崽，也不知是为何，这几日一直守着我……”沈玉奚摇摇头，心中略微闪过一丝波动。
随即，他移开视线，淡淡道：“不必管它。”
“唧！？唧唧唧！！”小兽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，忿忿不平似的叫了起来，在岳清则的手中挣扎得更厉害了。
好你个的沈玉奚，姘头来了就过河拆桥了。
真是没良心，亏我还特意化为灵兽钻进仙盟监牢来陪你……果然是捂不暖的冷血玩意！
钟离渊，也就是玄黑灵兽恨恨地瞪了沈玉奚一眼，尾巴如长鞭一甩，从岳清则的手中挣脱，几个跳跃消失在监牢深处。
岳清则：“我们动身吧。”
沈玉奚收回视线，“好。”
出了监牢，张裕林一人守在门口，见岳清则领着沈玉奚出来，笑道：“这是仙盟驯养的雪及鹰，正好送江宗主与贵师弟回宗。岳宗主可莫要推辞啊。”
沈玉奚瞥了他一眼，怀山长老张裕林。
这就是仙盟派来监督岳清则将他关入禁地的人选了。
“多谢。”岳清则伸手揽住沈玉奚，带着他提身飞上雪鹰的脊背。
三人这便动身前往玄天剑宗。
再然后，张裕林看着岳清则亲自开启玄天禁地，将沈玉奚送入后便回仙盟去了。
玄天剑宗的禁地前身是开宗祖师练剑闭关之所，如今沈玉奚进去了，岳清则又是最为遵守诺言的，除非有人带着掌门印信开启禁地，绝不会再度开启。
换而言之，若无意外，沈玉奚将被关在禁地直至解禁的那日来临，又或者……耗死在禁地里。
……
沈玉奚眼皮微颤，缓缓睁开眼睛。
然而，他不在玄天禁地。
他……连累了师兄。
大梦一场，醒来心中仍是怅然。
醒来之后，沈玉奚便感觉身体乏力得紧，头脑亦是昏沉得厉害，还在浑噩之中。
他缓缓吸气，徐徐吐息，只感觉身子沉重，连坐起身子都有些吃力。
他才坐起身，耳边却传来一个叫他本能排斥的声音。
“师尊醒了？”
钟离渊笑意盈盈的问，一副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。
“睡得可好？”
沈玉奚迟缓地抬眼看他，一双眸子雾气迷蒙，仿佛还停留在先前的梦境之中还未清醒。
随即，他想起了什么，眼中迷茫退去。
沈玉奚憎恶地拧了下眉，偏过头去，不肯看他，亦不理会钟离渊的问话。
钟离渊唇边笑意微凝，手中纸扇不疾不徐地敲打手心，眼睛微眯，柔声细语地：“师尊该知道弟子性子顽劣，脾气也差，若是冲撞了师尊……”
他轻笑了一下，讨饶似的软声道：“届时师尊可莫要怪我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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