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佳佳在楼下歇斯底里的教训着女佣，慕小悠知道他是在因为她又回来的事情生气，可是又拿她没办法，所以只好拿女佣们出气。

她帮忙铺好了被子，扶着他躺到了床上，才重重的舒了口气：“我能看看你腿吗？”
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探手去卷他的裤腿。

斯君谦却忽然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。

慕小悠被他灼热的眸光看的有些不自在，稍稍挣扎了下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你来，是特意找我的么？”

他定定看她，声音有些嘶哑：“不是说，就算我死了，你也不会伤心的么？”

慕小悠被他问的窒了窒，半晌，才低声道歉：“抱歉，我那话只是说的气话，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的……”

“那如果我死了，你是会伤心的么？”他凝眉看她，满眼的期待。

慕小悠凝眉：“别说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了，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了？有去看医生么？医生怎么说的？”

她说着想要移到床尾，被他又微微用力拉了回去：“我的腿没事，会好起来的，你来了，我会好起来的……”

你来了，我会好起来的……

慕小悠被他说的鼻头有些泛酸，忙不迭的深吸气，眨眨眼睛：“嗯，我会陪你一段时间的，你会好起来的。”

斯君谦敛眉，沉默了下，才看她：“你还会离开么？”

慕小悠没说话，只是帮他把被子盖上：“你睡吧，我在这里陪着你。”

斯君谦没说话，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，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，静静看她：“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呢？”

慕小悠张了张嘴，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，沉吟一声，只是笑笑：“没什么，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……”

斯君谦敛眉沉默。

她知道他一定是在生气，有什么事情能比他去世的事情还重要呢？不过是飞一趟法国而已，就算一开始没时间，这几个月，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了……

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，从羽绒服的最里面的口袋里翻了翻，翻出还带着体温的戒指，笑盈盈的看他：“看――”

斯君谦定定看着她指间的戒指，半晌，才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，神色间终于浮现出一丝丝的欣喜：“你在哪里找到的？”

“不告诉你！”

慕小悠哼了哼：“你把它丢掉就不管不顾的跑了，我在哪里找到的你还关心吗？”

斯君谦没说话，翻来覆去的看着那枚戒指，沉默半晌，才抬眸看她：“你……要戴么？我帮你戴上好么？”

他墨黑的瞳眸中因为期待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来。

慕小悠看着他，沉默了下，才微微笑了笑：“戒指是你的，你收着吧，别再弄丢了……”

他的神色几乎是瞬间就黯淡了下去，像是一个毫无设防的小孩子般，被人戏弄后受伤而无辜的表情，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件很坏很坏的事情。

慕小悠轻咳一声，站起身来：“那什么，我昨晚没洗澡，能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吧？”

斯君谦看着她，微微点头：“去吧。”

她几乎是落荒而逃，钻进厕所里，重重的舒了口气。

几个月不见，他们之间生疏的，连说句话都尴尬莫名。

她闷闷的脱了衣服，放好了水。

温热的水包裹着冰凉的肌肤，她舒适的轻喟一声，神经放松了下来，她开始思考她跟斯君谦之间，到底要以怎样的关系相处了。

想来想去，想的心里一阵乱糟糟的，还是没有想出来个结果，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……

要出来的时候，她才发现，要换的衣服没带进来，行李箱还在楼下……

懊恼的简直想把脑袋敲碎了。

犹豫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抖着身子，慢吞吞的靠到浴室门边，打开门，露出一个脑袋来：“斯君谦？”

“嗯？”床上的男人稍稍倾身看了过来。

慕小悠咧咧嘴，不好意思的笑：“那什么，我衣服……没带上来……”

斯君谦眨眨眼，刚要说什么，又蓦地顿住：“哦，我手里没在这里，也不好大声叫人把行李箱送上来，先穿我的衣服，可以吗？”

“好好。”慕小悠感激的点头：“麻烦你了……”

“嗯。”

斯君谦微微勾唇，熟练的拉过轮椅来，坐上去，又移动到衣柜里，找了件白色的衬衣，转而拿到了浴室口。

慕小悠愣住：“这什么？”

“衣服啊……”他认认真真的看她：“我的衣服有点大，所以你只穿衬衣就足够了，屋子里的暖气很足，穿厚了会很热。”

“……”

慕小悠咬唇，半晌，才为难的看他：“有别的衣服没？这个……”

她脑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件衣服，微微皱眉：“也太薄了点儿吧？”

穿上，会不会太……

斯君谦敛眉：“我坐着，拿衣服有些不方便，这个衬衫是我今早放在下面的，所以就顺手拿过来了，不然我背过去，你自己出来拿吧？”

一句话，一，表明自己没有动歪心思，二，表明自己已经很尽力了。

慕小悠不好意思的笑笑：“那就这个吧，谢谢。”

斯君谦勾唇：“嗯。”

他的衬衣的确够大，穿起来宽宽肥肥的，只是下摆有些短，只可能挡住大腿的一小部分，她仔细算了算，大概跟小短裤覆盖的范围差不多，应该还算可以的。

打开门出去，斯君谦已经上了床，捧着一本书看，房间里的温度比刚开始的要暖的多，穿着一件衬衫也不觉得热，慕小悠站在地毯上，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。

“那边有吹风机，过去吹干一下，不然感冒了……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对面。

慕小悠笑笑，看他神色恢复如常，也没有一开始的沉默寡言了，心也稍稍放松了下来，走过去拿起吹风气来吹。

衬衣因为她上举吹风机的动作而时起时落，女人纤细白嫩的腿笔直而修长，斯君谦敛眉，用力握紧掌心的书。

早知道就不给她衬衫了，自讨苦吃……

慕小悠把头发吹的半干，放了吹风机，想了想：“我叫一声，让他们把衣服给我送过来吧？”

斯君谦沉默了下：“这是佳佳的家，他不喜欢有人在别墅里大吼大叫的，那会让他很生气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慕小悠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，刚刚他在楼下大吼大叫的吼了足足半个小时好吗？！！摆明了是只许州官放火，不许百姓点灯嘛――

“我腿现在有点不舒服，一会儿好一些了，我下去帮你拿吧……”斯君谦善解人意的开口。

慕小悠笑笑：“那谢谢了……”

“过来坐吧，会有些冷……”

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，见她犹豫，又自然而然的加了句：“床很大，够我们坐的……”

他说着，向左边移动了下，又随手拿了个枕头放到自己右侧，意思是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枕头。

他做的这么周全，慕小悠也找不到理由拒绝，拉了拉衣角，慢吞吞的爬上去。

斯君谦帮她把被子盖好。

身下的床柔软而温暖，身边的人不说话，只是静静看她，唇角勾了一抹笑。

慕小悠蓦地觉得有些紧张，努力想了想，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抬头看他：“对了，既然你现在好好的在这里，又为什么会给自己立个墓碑呢？我们……连你朋友聂无洛都以为你死了……”

斯君谦转身，从床头柜上拿了个串葡萄：“来，吃点水果。”

“不用了不用了，别把你床弄脏了……”慕小悠推了推。

斯君谦勾唇低笑：“没事，吃吧。”

慕小悠犹豫了下，还是接了过来：“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……”

斯君谦敛眉，将皱了的书角碾平：“人总是要死的，早死晚死有区别么？”

慕小悠凝眉：“可是你现在好好的在这里啊？你知不知道因为你，你……”

你妈疯了，你老婆把你的孩子也流掉了，你的朋友很伤心？

到了舌尖的话，又莫名的被她吞了下去。

说出来，他一定会很懊悔吧？一定会很难过的……

斯君谦侧首看她：“因为我什么？”

慕小悠咬唇，闷了闷：“没什么，你看书吧，我吃葡萄。”

葡萄太甜了，吃了几个手上就粘哒哒的一片，她蹭着身子想要下床去洗洗，斯君谦拉住她，顺手抽了几张湿巾帮她擦了擦：“饿了吗？我让人帮你做点东西吃？”

“不用，吃了这么多葡萄，不饿了。”

慕小悠稍稍用力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，犹豫的看他：“那什么，你让人帮把我行李箱拿上来吧，我换件衣服……”

斯君谦敛眉，沉默了下，才似笑非笑的看她：“好，我叫人把你的行李箱拿过来。”

慕小悠勾唇：“谢谢。”

吃晚饭的时候，童佳佳赌气的坐在那里，也不吃，也不骂人，就坐在那里，用一种怨恨的视线恶狠狠的瞪着她。

慕小悠也不知道心里有什么事情堵着，也没什么胃口吃饭，草草吃了两口就站了起来：“你们吃吧，我去外面透口气。”

斯君谦放下了刀叉，看着她的背影的眸光复杂而无奈。

童佳佳一见她出去了，立刻不满的看向他：“你不是不想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吗？她就算知道了，再让她走就是了，干嘛还要她留下来？”

斯君谦没说话。

外面没有风，但是温度还是很冷，踩着厚厚的积雪，吱呀吱呀的感觉，听在耳中，心里郁闷的感觉总算稍稍舒缓了一些。

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，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啊……

可是为什么，她就是开心不起来。

“小悠。”男人清爽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慕小悠敛眉，深吸一口气后，才勾出一抹笑来，转身看他：“你怎么也出来了？”

斯君谦看着她，眸光比周围的夜色还要黑亮几分：“你……不高兴？”

“没有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