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慌慌张张的跑回营地，又不知该找谁，满营地乱转，遇到帐前千总，急忙与他说了。

这还得了，营中暂无副将，帐前千总不敢耽误，情急之下，先行做主，调动一小队人马集结，出了兵营，追随柳如笙而去。

柳如笙骑的是兵营脚力最好的马，跑的飞快，营中兵士追出去，都成了无头苍蝇，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。

容成安这会儿也醒了，他伤势略轻些，放心不下柳方之，前来探望，进了营帐，却发现这人孩子气的蒙着脸，兀自生着闷气。

“怎么了，死里逃生的感觉不好？还是刀口仍痛？”

容成安笑着掀开被子，一眼就看见柳方之阴沉的脸。

一番细问之下，才将柳方之心里的话问出来，也知道了柳如笙父子二人多年来的心结。

“成安，你知不知道，我在锡城时，常羡慕你们家其乐融融的天伦和乐，即便是你三叔那样的，家里好歹也有爹有娘，有个齐齐整整的家，可我呢，母亲在时，夜夜陪着她望月亮，常愁思，母亲去后，孤身一人，抓宵小，风里雨里的查案，从无家庭温暖。”

他一股脑儿的全跟容成安说了，直言自己知道父亲是为国为民，但心中一道沟壑，迈不过去。

听着柳方之毫不隐藏的心绪，容成安愈发感慨，等到对方终于停下来，这才开了口。

“方之，你无须羡慕我们家的天伦和乐，你可知道，我却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家国大义的父亲。”

容成安随意的一句话，却让柳方之心里微微触动。

想起母亲活着时曾经对他说过，父亲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，即便是临终之前也未曾见到父亲，母亲也没有任何遗憾的离开，反倒是自己，这些年来一直苦苦纠结于这个心结，怎么也打不开。

“成安，从京城到锡城，我不瞒你说，就是为了追随父亲而来。”

好不容易有人肯听他说一说，柳方之也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敞开心扉，他告诉容成安，这趟到边界来，守在军营，以他的性子，其实是万般的不适应。

柳方之天性不受拘束，在兵营中处处要受限制，总是不及他在边界上自己巡查来的痛快，可既来之则安之，表面上吊儿郎当，其实心里总想着能替父亲分担一些。

容成安笑了笑：“你怎么不说，守在这里，恰恰说明你同柳将军一样，都是心怀大义的人，否则，也不会冒然前去北疆涉险，这背上的伤，可说明了一切啊。”

二人深谈了一个时辰，柳方之的愁绪渐渐被容成安的苦口婆心说得消散，他恍然想起，刚睁开眼看见父亲时，那双喷着怒火的眼眸中，还隐隐的带着痛心，唉，天底下哪有不爱儿子的爹娘。

“成安，我想，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，你要陪我一起去吗？”

柳方之压低了声音，表情极不自在，容成安知道他想去找柳将军，但是又抹不下那张脸。

“瞧瞧，你们是亲父子，柳将军怎么会记仇呢，大概柳将军这会儿气也消了，你去服个软，认个错，这事儿就算过去了，我也该与柳将军认个错的，以后再不可如此肆意妄为，你我受伤事小，若是破坏了整个镇北军的抗敌计划，那却是大事了。”

两人出了营帐，没看见柳如笙，却看见外面站着的兵士都神色严肃，议论纷纷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

柳方之察觉气氛不对，上前问询。

“柳将军他，他独自骑马出了城，说是要去探探北疆蛮夷的动向，又不让我们跟着，虽然已经安排了一小队人马跟过去，可是，却追不上马蹄的踪迹，寻不着他的人影啊。”

兵士不敢有所隐瞒，老老实实的回答，柳方之和容成安双双一惊。

柳方之怒气上来，急吼吼的说道：“成安，你瞅瞅，还说咱们肆意妄为呢，他自己就这么跑出去，要叫手底下多少人替他担心。”

柳方之的语气带着愠怒，人却已经上前去，牵了一匹马过来，翻身上去，“嘚而”“驾”的一声喊，策马扬鞭，冲出兵营。

容成安见状，急忙紧随其后。

两人一路朝北边疾驰而去，到了密林边上，突然听见马声嘶鸣，似乎还有打斗声，这下心更慌了，暗叫声“不好”，齐齐扬了几鞭子，两匹马吃痛，撒腿就跑，直奔向密林深处，到了林间空地，就见柳如笙正以一敌多的对付着几个蛮夷人。

“你们这帮小人，真是越来越猖獗，这地方离我们越国兵营不远，都敢在此出现挑衅，看爷爷的剑不将你们打的落花流水。”

柳方之怒喝一通，从马背上一跃而起，拔出剑来。

虽然背上还有伤，但莫神医的医术着实没得说，他这会儿运功自如，丝毫不受影响，剑气凛凛，从那几个蛮夷人的面门呼啸而过。

容成安也冲上前去，三人聚在一起，斗志大增。

“你俩怎样，能受得住吗？”

柳如笙一边对抗着蛮夷人，一边忧心的朝着柳方之和容成安看了一眼，但见两人点了一下头，各自使着兵器毫无阻碍，这才略放了心，放手一搏，与那些蛮夷人拼杀到底。

他三人武功甚高，虽然以一敌多不占优势，但三人聚在一起，对方根本不是对手，过不了几招就落荒而逃。

林间安静下来。

柳如笙找了个粗壮的树干靠着休息，柳方之和容成安对看一眼，却没敢往跟前去，反而往后退退，离柳如笙老远的坐下。

“这俩小子，出门前肯定是雄赳赳气昂昂的，醒来之后还不一定怎么腹诽我呢，这会儿反倒成了蔫儿巴狗。”

一番共同抗敌，柳如笙胸中怒火已消，这会儿心里想笑，面上却装着严肃，冲着对面那俩人招一招手：“过来。”

容成安见柳方子没有动，只好自己先走过去，主动给柳如笙承认了错误，说以后必将以兵令为先，以军规军纪守住自身，绝不敢再肆意妄为。

“行了，成安，你知道错了就好，不过，你们这趟出去的遭遇，和我今日所遇到的这些蛮夷人的种种情形串在一起，倒让我悟出一些事情来，也算是有所获吧。”

柳如笙故意不睁眼去看柳方之，反而与容成安细细说着，眼角的余光，瞥见对面那人的脖子微微伸长了些，正眼巴巴的朝这边望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