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小双话说的真切,村长和邻家婶子在一旁帮腔,这几位有银子赚,比土里刨食要好许多,自然乐意。
一位大叔拍着胸脯打下包票:“以后这吃苦下力的活,我们来干,先前总有些嫌隙,双丫头别往心里去啊。”
这是爽利人,有什么说什么,容小双自然不会计较。
只是,那些由始至终油盐难进,心眼针尖大放不开的,每日瞧着人家热火朝天的忙活着,心里那块石头,越压越沉。
容三婶这几日饭都吃不下了,冲着容小年直发脾气。
“瞧见没有,人家宁可用别家的帮忙,也不让自个儿亲三叔三婶赚这份银子。”
容小年被念叨的心烦,火起了就是两巴掌,夫妻两个吵闹一阵,吓哭了小儿子,方才停下。
容三婶到底心眼多些,她抱着儿子哄,脑袋里却转着一道道弯儿。
“不是说那丫头在邻县还开了间分店吗,你是不是得空去一趟?”
容小年眼睛一瞪:“你有毛病啊,锡城的我都搞不定,邻县我去了能怎样,去了喝碗酒,放下几文钱,再一路劳累着走回来,你这娘们儿的脑袋,是不是让驴给踢了。”
他实在搞不懂自家婆娘的心思。
容三婶一句话欲点个通透:“双丫头眼下只能顾着锡城的这两家,邻县都是雇人看着的,你别忘了,除夕可是嫁到邻县去的。”
“妇道人家能做什么?”
眼看这个榆木疙瘩不开窍,容三婶干脆明说了:“除夕是妇道人家,可是你那个妹夫,却不是省油的灯啊,你去了戳弄戳弄,都不用亲自出面,除夕家那个脑袋缺窍的男人,跑的比你快。”
容小年听明白了,嘿嘿一笑,赞自家婆娘聪明。
夫妻两个嬉闹了一阵,暗谋的诡计腹中深藏。
正巧了,这一日好不容易得空,容小双决定亲自去邻县的分店看看。
锡城如今两家店,杂事颇多,于鸿也是忙的脚不沾地。
容小双这趟带着小六子,刚出了城门没多远,就见前面一棵大树下,柳方之正抱臂站着。
这人最近愈发的神秘,偶尔出现一下,喝碗酒,帮着收拾收拾铺子,话也不多说,就匆匆忙忙的走了。
容小双每次问他忙些什么,他也只是淡淡一笑,身影就湮没在月色中。
“怎么,今日得空?”
容小双走过去,语中带些戏谑。
柳方之不答她的话,而是将小六子身上的包袱拿过来,搭在自个儿肩上,又拍拍小六子的肩膀:“回去吧,铺子里多忙,你去帮帮于鸿的忙,你们老板,我陪着。”
“老板,这……”小六子真不想去邻县,懒得走路,况且眼前有人护着老板,他是有眼色的,觉得面前这位柳公子,待老板极好,自个儿也不想夹在他二人中间讨嫌。
容小双看见柳方之挑了挑眉毛,知道他路上有话要说,只好应下。
“既如此,小六子,你回去忙吧,于鸿一人也确实够累的,你跑趟东市的分店,点算一下存酒和原料,一一记好,我回来要看。”
“是,老板,那您二位慢些,小六子就先告退了。”
猴样儿的小六子,脚底板抹油,溜之大吉。
柳方之这才跟容小双开了口:“邻县不大太平,他陪着去,我不放心。”
“不太平?”容小双既惊,又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不放心”四个字,莫名戳了下心窝子。
“走吧,边走边说。”
柳方之一路与容小双慢慢分析着,告诉她说,这些日子,邻县鸡鸣狗盗之徒多了起来,甚至有些还是锡城过去的,他最近也就忙着这个事,因为不便露面,基本都是夜里抓人,直接连赃物丢进衙门院子,让官府去处置。
一城之中,有些毛贼不足为奇,这世上总有懒惰之人,游手好闲,盼着天上掉馅饼。
还有些生活所迫,走投无路,不得已干上这梁上勾当。
但锡城繁华,人人看着安乐,怎么还会跑到邻县去偷东西,实在有些想不通。
柳方之瞧出她的心思,与她细细分析着。
“这几年边疆不稳,锡城靠近边界,多少受些影响,看似繁华,实则吃不饱饭的大有人在,不知,你平日里有没有细细观察过?”
柳方之把话顿住,探询的目光望向容小双。
容小双不解:“观察什么?每日从铺子门前走过的,穿着也鲜亮,买酒的也不吝啬,我看锡城大小酒楼,生意也都不错。”
柳方之摇摇头:“一切都是表象,难道你就没发现,锡城无乞儿,这不是太不寻常了吗?”
他这么一说,容小双才反应过来。
乞讨之人,越国处处都有,就是旧时良村,过去也常有衣衫褴褛的挨家挨户的敲门,讨些米粮度日。
可自从搬进锡城,真没有见过有乞丐上门讨要吃喝,街边也未见过。
“所以说,这都是表面的繁盛,锡城城主,心思颇重,他知道这里再北疆边陲,若是治理失职,搞不好就要同什么通敌谋逆搭上干系,所以竭力营造出政通人和,百姓富足的假象,他下了规定,锡城之内,不得乞讨,违者入牢,严惩不贷。”
容小双跟听天书似的,只觉得不可思议,也在柳方之的讲述中,对城主有了新的认识。
“这不是逼着人家去偷鸡摸狗嘛,锡城偷不着,就去邻县,不是为了活下去,谁愿意遭这个罪。”
这事,柳如笙也没法管,只能暗中授意柳方之,多多留意一下,抓了人先探明情况,却是生活有困难的,该抓的抓,但其家中,该帮的帮。
容小双叹了一路:“你们父子二人也够累的,尤其是柳监军,替城主把心都操到了,这个监军之位,要担两份重担,朝廷也不多给发些俸禄。”
“累倒不累,只是,这绝非长久之计,日日抓贼,倒不防设法疏导,让人人都能吃饱饭。”
柳方之一番感慨,望向容小双的眸光,却有些意味深长。
两人如今熟稔,容小双笑了笑,让他有话直说。
“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,直说吧,我们容家酒坊,能做些什么?”
这么爽快,柳方之也就直来直去了:“一家总店,两间分店,日后可能还要开无数间分店,你酿的不是酒,那酒坛子里出来的,都是白花花的银子,你们容家平日也挺省的,这些钱,花不完吧?”
他喜眉笑眼的帮容小双算了一笔账,将她家日常吃穿用度悉数算个明白,连小山小丫上私塾的钱也一清二楚,边算,边时不时让容小双记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