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梦愕然的看着江离,一时之间,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“小姐,请随江离回去。”江离冷着脸,沉声说道。
苏清梦这才回过了神来,端正坐好,启唇问道:“江离,你是受命于修罗阁,还是公子?”
江离一愣,面上闪过一丝不解,还未答话,便又听得苏清梦说道:“若是修罗阁,我已将阁主信物交移,若是公子……”说着,苏清梦的眼眸忽然一垂,“便更是不必了。我走的时候说的很清楚,相忘于江湖。”
“小姐。公子是真心爱着小姐。请小姐跟江离回去。”江离脑海里想起了洛星河在东苑抱着凤冠哭泣的模样,那样痛哭的他,是有多爱苏清梦?
苏清梦勾唇一笑,洛星河爱不爱自己,她心里又何尝不清楚。
“我与公子之间,不是爱与不爱,而是有太多的纠葛,他曾说,宁愿从来不与我相识。我也这般觉得,如今,我和他都该是轻松的。”苏清梦淡淡的说着。
江离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,有些不明白。
苏清梦站起身来,“江离,你且回去告知他,我一切安好,勿念。”
“小姐……”江离正欲开口劝说,却又被苏清梦打断了。
“江离,你明白那种,把刀尖对着自己的绝望吗?”她望着江离,如水的目光里有着化不开的痛。
江离闻言,一时哑口,想要说出口的理由,都似乎不够重量。
“我一切很好,他知道,就可以了。”苏清梦淡淡说着,坐回了椅子前,“江离,你回去吧。”
江离沉着眼,心里知道今日自己是不可能将苏清梦带走,但是木芙蓉的话,又让他内心担忧非常。
“小姐,容江离再说两句话,可否?”江离拱手,神情认真。
苏清梦颔首答应。
“永安侯此人心思城府极深,非善徒,小姐定要万分小心!”江离郑重的说道。
苏清梦听完,不由得愣住,不明白为何江离会这样说秋染襟。
“我自会小心。”没有多问,苏清梦淡淡的回答说道。
江离沉默了半晌,无奈的摇了摇头,对着苏清梦颔首一礼,便从窗口处一跃而出,消失在了那无垠的夜色之中。
苏清梦望着天边的那轮圆月,今夜月色华美,可星子却是寥落非常,眼前的月光愈发的朦胧模糊,她抬手捂上胸口,那里空落落的在疼。
有些遗憾便是这样,你心里明白,他心里明白,就只能是这样了。
“爷,追吗?”糖罐望着夜色里那个穿梭于屋脊上的身影,沉声问道。
秋染襟站在屋檐之下,昏暗的灯火,将他的影子拉长,他眉眼深沉,唇边挂着浅淡的笑,讳莫如深,“不必,且由他去吧。”
糖罐皱着眉,有些不解,进言道:“爷……这……”
秋染襟扬手打断了糖罐的话,侧首看着分绿轩那如豆的灯火,不紧不慢的说道:“如此更好,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。”
“那……宫中的事……”糖罐亦抬头往分绿轩的方向看去,这个时候,不知道暖玉睡下了没有?
“先暂时就按原计划去办。”秋染襟说着,收回了目光,转身,踱步走上了布满花藤的长廊。
“是。”糖罐颔首一应,垂了头,随着秋染襟穿过长廊花藤,往临渊居行去。
朝露晶莹,晨风清涤,青冥浩荡,云朵轻薄。
秋染襟踏进分绿轩的时候,苏清梦正站在一棵芭蕉树下,仰首,似乎在看着什么。
“清梦,你在看什么?”秋染襟好奇的走上前来,也学着苏清梦的样子,仰起头来。
苏清梦侧首看了一眼秋染襟,然后又移回目光,指着那芭蕉大叶间的那片淡黄之色,说道:“齐修,你瞧,那是不是芭蕉树开花了啊?”
秋染襟仔细的看了看,含笑点头,“而今快要入夏,这芭蕉也该是开花了。”
“这芭蕉花倒是特别。”苏清梦含笑望着,瞧着那淡黄色的花朵,脑子却是想着美味的芭蕉。
秋染襟瞧着她笑容甜美,心里也觉得欢喜,勾唇一笑,问道:“清梦,你想不想去皇宫瞧瞧?”
“皇宫?”苏清梦瞪大了双眼,有些惊讶,这皇宫是说瞧就能瞧的?
“恩。”秋染襟点头,“我今日要进宫,可以带你一起。机会难得,你去吗?”
苏清梦有些犹豫,亮晶晶的眸子望着秋染襟,半晌,才点点头,答道:“我去。你等等我,我换身衣裳就来。”
“清……”秋染襟正欲开口,苏清梦却已经跑进了屋子,瞧着她那欢喜的背影,秋染襟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。
也不知,进宫这事,于她而言,是福是祸。
马车轱辘滴溜溜的转着,坐在车里的苏清梦面上满是紧张和期待的表情,时不时的撩起帘子瞄一眼,又迅速的放下。
秋染襟看的好笑,说道:“别急,一会儿就到了。”
被秋染襟瞧出心思,苏清梦有些赧然,放下了偷偷撩起车帘的手,端正的坐好,双手不自觉得抓紧的身前的裙角。
虽然洛府富贵,可到底不如这皇家贵族,这些年虽说也是见过不少稀罕的玩意儿,可是像皇宫这样的地方,确实从来都没有能去。
“爷,到了。”
马车忽的停下,秋染襟扶着苏清梦下了车,眼前便是庄严肃穆的皇城,那厚重的朱门两侧各站两排身姿笔直的士兵,手里执着刀戟,面色肃肃,不苟言笑。
苏清梦下了马车,站在马车前呆呆的看着,只是这样远远的窥见皇城的一角,便觉心中生出的敬畏之心来,不知,这蜿蜒巍峨的城墙里,是怎样别于此处的风景?
“走吧。”见苏清梦发愣,秋染襟便拽了拽她的衣袖。
苏清梦这才回过神来,微微一笑,跟在秋染襟的身后一起往朱雀门走去。
因为有腰牌在身,两人一路进宫十分的顺利,苏清梦最初还只是诺诺的跟在秋染襟的身后,但发现这些士兵连一眼都不曾注意自己后,胆子便也大了一些,昂首挺胸的走在秋染襟的身边,东张西望。
秋染襟一路含笑望着她,只觉得仿似又回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,她在侯府里,也是这般东张西望的模样。
两人走了越一刻钟的功夫,便行至一侧门之前,秋染襟驻足,说道:“从这道门进去,便是御花园,你把我的腰牌拿着,这门前的守卫自然会放你进去。”
“你不进去吗?”苏清梦一惊,仰首看着秋染襟,一脸的狐疑。
秋染襟摇着头,言道:“我今日是首诏进宫,还需要去凌霄殿觐见陛下,你且在御花园里等着我便是。”
“我一个人?”苏清梦皱着眉头,一脸的为难。
秋染襟又是一笑,抬手抚着她柔软的发,说道:“勿忧,我允你,一定尽快来找你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苏清梦面上的为难依旧没有好转,紧紧地皱着眉头,望着秋染襟,满目的忧愁。
这里可是皇宫啊,饶是自己再怎么胆子大,也不敢猖狂到初次进宫就一个人吧?
“你且宽心,现在这个时辰,御花园里,不会有旁人的。从此门进去往西直行百米左右,便有一个小亭子,你在那里等我便是。”秋染襟淡淡笑着,眉目间满是温和。
苏清梦抿着唇,犹豫的看着秋染襟,让她一个人在这步熟悉的皇宫里待着,她自然不愿,可是眼下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,没有秋染襟自己也出不了宫,可又不能跟着秋染襟去见皇帝。
“那……你要早些来找我啊。”犹豫了许久,苏清梦还是只能无奈的答应了下来。
秋染襟一笑,抚着她的青丝,软语说道:“恩,我允你。”说罢,便将自己腰间的腰牌解下,递给了苏清梦。
苏清梦接过腰牌,这腰牌不知是何材质做成,凉凉的,手感却是温润如玉,腰牌上刻有一圈的藤蔓花纹,中间是一个令字。
“可要我送你过去?”秋染襟见苏清梦垂着头,一言不发,以为她心里害怕,便又说道。
苏清梦闻言抬起头来,摇了摇头,“不了,既是皇上召见你,你便还是快去吧。”
皇权的威严,苏清梦并不清楚,只知道民间常说什么株连九族啊,凌迟处死啊,大抵这所谓的皇权便是这样的可怕吧,动不动,就得掉脑袋。
秋染襟自然不知道苏清梦此刻脑子里是想什么,只觉得苏清梦近来十分的善解人意,便也喜上眉梢,说道:“那我这便去了。”
“恩。”苏清梦点点头,唇边带笑。
秋染襟走远了些,苏清梦这才转身往那小门走去。
小门前,有四个守卫守着,皆是戎装,手里的刀戟明亮非常,一看就十分的锋利。
“站住!什么人?”
苏清梦将背脊挺得笔直,将将踏上台阶,这些士兵的刀戟就猛地落下,挡在了她的身前,那刀戟落下带起的风从她的面前刮过,似乎还看得见那被犀利的刀锋划断的发丝,苏清梦猛地顿下步子,只觉得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她咽了口唾沫,厉目抬眸,将手里的腰牌立起,向这四个一脸肃穆的守卫展示。
这些守卫见了腰牌,便立时将挡在苏清梦身前的刀戟拿起,又恢复之前那石像一般的模样。
苏清梦心里后怕着,面上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,目不斜视的从这四名守卫的身前走过,踏进了御花园。
一走进御花园,苏清梦便是觉得彷如置身于花海之间。
入目之处,满是灿烂的花色,皆是地栽,一丛丛的形成各种图案,比如一丛纯白若弦月,一丛黄灿若金镯,一丛红花如折扇,一丛淡紫依石成丘……园中还点缀着或高或低的松柏翠竹,还有牵藤爬蔓的假山,有精致的长廊小桥,有小溪湖泊,满园的花色焕然,满树繁华,如云蒸霞煮。
苏清梦惊讶的看着,只感叹这果然是皇家的花园,扬州花朝节时那满园的鲜花芳草,和这御花园竟是半点也比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