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
忽然间,琦玉感觉自己变成了不属于横滨的局外人。
他看到中原中也飞快地离开居住的小屋，兴冲冲地迎上几个等待已久的少年们，在他们略微嫌弃的眼神中板着脸前行。
是了,琦玉想起来，中原中也是羊之王。
自始至终都是。
没了森鸥外的诊所很快便关了门，并没有继续经营下去。
武装侦探社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,只是再没了琦玉的存在，大家也都不觉得他的不存在有什么稀奇，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习惯。
黑手党办公大楼没有被破坏，织田作之助踽踽独行，坂口安吾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。
森鸥外心心念的干部空缺终于有人补上。
是谁？
琦玉下意识想弄清楚，他努力瞪大眼睛，想看清楚那个人是谁。
这是他的梦，这些全都是他幻想出来的，没道理他看不清楚啊？
啊,看清楚了。
是中原中也。
不、不对，中原中也是羊之王,是、是跟自己住在一起的同居少年,他们两个人同进同出,同吃同住,几乎没有一天都会见面,分开从未超过一整天。
琦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，恍然间明白过来。
他舍不得离开中原中也。
确定自己的心思之后,他的身体便骤然开始坠落，很快就有了实感。
*
有着长长眼睫毛的玉子小姐终于睁开眼睛，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少年的脸。
“中也？”
琦玉的视线越过中原中也的脸，看向他身后完全不认识的背景。
“事情已经解决了。这里是黑手党控制的游轮,正在举行盛大舞会。”
在美丽的玉子小姐睡着的时候，中原中也可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，在发现他开始做梦的时候，心中甚至是闪过狂喜，依旧定定的看着他。
只是现在人醒了，中原中也反而不敢看他了。
琦玉扶着中原中也的胳膊坐起来，看清楚自己身上的衣服后，顿时惊的差点跳起来，“中也，我怎么、我怎么……穿这样的衣服。”
而且还戴了假发。
“中也，难道我已经完全秃了吗？”美丽的玉子小姐的声音甚至是带了哭腔。
已经完全秃了，又因为身处一个个漂亮的美少年之间，琦玉自己非常自卑，所以竟然戴上假发，穿上漂亮的少女蓬蓬裙，把自己打扮成了女孩子！
突如其来的发现让琦玉整个人都绝望了。
他一直心心念的就是想让自己不秃，难道最终还是失败了吗？
“不是，没有，你别乱想。”
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琦玉是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的，所以他要怎样才能快速解释？
偏偏太宰治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朵剪去尖刺，娇艳欲滴的玫瑰花，“美丽的玉子小姐，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？”
“啊，我。”琦玉脸红了。
他被太宰治拉起来，进入空无一人的舞池。
“我不会跳舞。”
“真正的舞者不需要特意学习跳舞，他只需要光芒万丈，让所有人都去学习他就好。”
“可是我踩到你的脚了。”
“没有感情的机器，我们还是一起跳海去殉情吧。”
跳舞这种事情，就不要去为难美丽的玉子小姐了。
琦玉拒绝，“海水很脏的，尤其是没经过处理的海水。”
“青花鱼，现在有正正事！”中原中也跑过来，拉着琦玉跑出舞池。
经过太宰治的打岔，他已经想好要怎么跟琦玉解释了：不隐瞒任何事情，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。
这件事的核心是中岛敦。
而在中原中也解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的时候，中岛敦已经醒了。
他成了完完全全的局外人。
大家都不认识他，也不知道他是谁。
而他们之间都是互相认识的，并且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十分好。
他们是一个整体。
即便是看上去格格不入的芥川龙之介，也很快被漂亮的玉子小姐摸了头。
中岛敦下意识后退，想要逃离。
他现在应该在密室中，他不应该出来。他心中只有仇恨和绝望，拼尽一切的用怨恨活着，他怨恨自己，怨恨把他关起来的院长，怨恨自己周围的一切。
“失效了啊。”琦玉回头看中岛敦。
现在的小少年已经不是他的徒弟，中岛·杰诺斯·敦，而是变回了自己，中岛敦。
他又成了那个怯懦无助的少年，可怜又戒备的看着所有人。
“他的异能力是‘月下兽’，自己控制不了，会被异能力控制。”太宰治拦在琦玉前面，不让他靠近中岛敦。
“现在应该没事。”琦玉拎起裙子，越过太宰治，走向中岛敦。
尽管那些记忆已经没有了，但琦玉还是看到了自己十分熟悉的地方：中岛敦脚踝上已经破破烂烂的袜子，能隐约看出款式，跟他和中原中也的袜子是同一批。
他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最里面，露出来的贴身衣物，上面有着明显的卡通图案。
琦玉还记得，那是超市搞大促销，价格十分实惠，他特地买的。
“很抱歉，我把你忘了。”
“不过我希望以后，还请多多关照。”
美丽的玉子小姐手上还带着漂亮的蕾丝手套，他冲着中岛敦伸出手。
“我们可以继续想办法，不会让你再回去那个地方的。”
他做出保证。
“老师。”
中岛敦扑过去，泣不成声。
他曾经得到过最美好的，有眼睁睁看着那些美好被从记忆中夺走，他以为自己会成为原形毕露的丑陋妖怪，却没想到美好从未离他而去。
“好了，没事了。”
“就算暂时控制不了异能，也不用太过担心，我们还有太宰先生呢。”
“从现在开始，你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宰先生身边。”
中岛敦轻轻点头，又飞快地迟疑起来。
“老师，太宰先生是黑手党的人，我这样会不会影响他工作？”
“不用担心，太宰先生能处理的了。”
“哦。”
徒弟还是跟以前一样傻乎乎，很明显并没有因为记忆改变就改变自己的智商。
游轮回到港口，先前拼命拿到请帖挤上船的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开。
一辆轿车缓缓停下，森鸥外低头看了眼手中美丽的玉子小姐的照片，特别期待地看着下船的人。
“太宰说我多了个女儿。”
照片上玉子小姐的样子那么漂亮。
“我决定好好培养女儿，绝对不能让她像不孝的徒弟那样。”
“林太郎，你这样会失去琦玉的。”
“爱丽丝酱，你不懂，女儿跟徒弟是不一样的。”
只是森鸥外望眼欲穿，眼睁睁看着所有人从游轮上下来，最后是琦玉跟在中原中也身后，低着头，谁也不敢地踩着台阶下来。
尽管已经在游轮里面卸妆，恢复原本的模样，但琦玉还是害怕被人认出来啊。
因为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相机，拍了很多很多照片，甚至是已经通过手底下的情报部队传递回黑手党总部，已经让很多很多人都看到玉子小姐的样子了。
就连森鸥外都慕名而来。
“森先生？”琦玉还是站在中原中也后面，不过特地探头出来跟森鸥外说话。
“啊，正好我有一件事要找森先生帮忙。”
“中岛敦这段日子要跟着太宰先生，请森先生同意。”
琦玉躲在中原中也身后，又冲着爱丽丝挥手，“明天我要烤蛋糕，记得来诊所拿。”
“玉子小姐呢？”森鸥外满脸失望。
“青花鱼！”中原中也拉着琦玉就走。
太宰治上前汇报工作，最后解释，“玉子小姐现在不在，不过以后是可能会出现的。”
*
住处没有变化，变化的只有每个人的记忆而已。
不过回来之后，琦玉就亲自收拾衣柜里的被褥，和中岛敦的一些衣服，送去隔壁。
“敦，你以后跟太宰治住，这样他能更方便的帮你。”
隔壁屋子跟这边一模样，就连衣柜里也同样留出巨大的空间，完全可以铺上被褥，像隔壁那样躺在里面睡觉。
中岛敦蹲在旁边看着琦玉帮自己铺好被褥，可怜巴巴地说：“老师，我、我跟太宰先生不太熟。”
其实记忆中，他跟琦玉也不太熟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，中岛敦很容易就亲近琦玉，把他看成是自己心目中最最最厉害的强者，而其他人却无法那样飞快地拉近距离。
中原中也抱着胳膊站在门口，“你尽管缠着青花鱼就好，只有他能帮你。”
“你很快就可以跟太宰先生熟悉起来的。”琦玉安抚的摸了摸徒弟的狗头，“而且，说不定太宰先生也需要你的陪伴呢。”
“需要，肯定需要。”中原中也附和。
帮太宰治收拾好屋子，琦玉回隔壁烧饭。
尽管没了那段记忆，但好像日子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。
头发该掉的还是在掉，不过呱太医生做的偏方药膏很管用，让头发生长速度变快，暂时头发没有继续秃下去了。
琦玉翻找出食材，飞快地处理着。
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，中原中也出去忙了。
外面中岛敦听从老师的叮嘱，不敢私自离开，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宰治身后。
“不对，应该去找乱步先生询问一下。”
“乱步先生说有些事情不可以改变，只是我的记忆没有那么完整，不知道现在究竟改变了什么。”
所以，琦玉决定晚上烤一点纸杯蛋糕，带着去摆放江户川乱步。
晚饭的时候，琦玉说出自己的打算。
“我陪你去。”中原中也没有意见。
太宰治举起手，“我也要去。”
“我、我也去。”中岛敦不能离开太宰治，所以也要跟着去。
最后是四个人摸黑来到一栋巨大的民宅前面。